梧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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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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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更新于2025-12-3 12:24:14
欢迎各位指出文章中不合理情节、错别字等等,谢谢~

他叫沈砚秋。
这个名字,是他父亲取的。砚者,文人之器;秋者,岁月之悲。父亲说:“你生在秋天,又爱读书,就叫‘砚秋’吧——愿你以笔为砚,以心为秋,写尽人间冷暖。”
可谁也没想到,这名字竟成了他一生的谶语。
沈砚秋生于1918年,那一年,五四运动爆发,新文化如春雷滚过大地。他自幼聪慧,十岁便能背诵《资治通鉴》,十五岁写出《论青年之责任》,被县里称为“神童”。他梦想着有一天,能站在讲台上,教一代代年轻人如何做人、如何爱国、如何在乱世中守住良知。
他做到了。
抗战时,他在战地小学教书,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解放后,他成为中学语文教师,带领学生读鲁迅、读巴金、读艾青,告诉他们:“文字可以刺穿黑暗。”他相信,教育是救国的根本。他常说:“我不求功名,只求让每一个孩子,都能看见光。”
可光,终究是短暂的。
1966年,风暴骤起。他因曾在报纸上发表一篇关于教育与人格独立的文章,批判了传统教育压抑个性、盲从权威的弊端,被定为“资产阶级思想代表”,批斗会上,有人撕碎他的教案,骂他是“毒害青年的骗子”。他试图辩解:“我教的是真话!”  
换来的是一记铁拳砸在脸上。
他被送去劳改,整整十年。每天挑粪、挖渠、种土豆。冬天,脚趾冻得发黑,他咬牙坚持;夏天,烈日暴晒,他仍伏在田埂上写日记。他在日记里写道:
“我曾以为,只要坚持真理,就能改变世界。如今我才明白,世界早已不再需要真理了。”
他最痛的不是身体的苦,而是心的荒芜。
1979年,平反通知送到他手中。他回到故乡,却发现一切都变了。老屋没了,妻子早逝,女儿远嫁,连他当年教过的学生,也大多不认识他了。
他去学校打听旧事,年轻的老师笑着问他:“您是哪个年代的?我们课本里没提过您啊。”  
他沉默片刻,轻声说:“我是你们爷爷辈的人了。”
那天晚上,他坐在河边,望着水中的倒影。月光洒在河面,像一层薄霜。他忽然想起当年教学生写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一个孩子写道:“我要当科学家,让中国强大起来。”他当时拍手叫好,说:“好!这才是真正的希望。”
如今,那个孩子已成大学教授,却再也不会提起他。
他开始写回忆录,想把那些年的故事留下来。可没人愿意出版。出版社说:“太沉重了,读者不爱看。”  
他苦笑:“那你们要什么?甜言蜜语?虚假的英雄?”
他继续写。一字一句,全是血泪。
后来,他住进了养老院。每天清晨,他都会坐在窗边,翻开一本破旧的《唐诗三百首》,低声吟诵。护工听不懂,只觉得他声音沙哑,像在哭。
有一次,一群学生来参观“老革命”展览。他们穿着校服,戴红领巾,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轮到他时,一个男生举手:“爷爷,您当年是不是特别厉害?是不是像电视剧里的英雄一样?”  
沈砚秋看着他,眼神深邃,缓缓摇头:“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年轻时,也想救国救民,可后来发现,国家不需要我了。时代也不需要我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过得很好。你们有手机,有网络,有自由。可你们知道吗?我们那一代人,为了一个理想,可以死。可现在,连理想,都被人当成笑话。”
说完,他低下头,泪水无声滑落。
孩子们愣住了。没有人说话。
带队老师赶紧拉他们走了。
那天夜里,沈砚秋没有睡觉。他翻出那本日记,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这一生,从未背叛过自己的良心。 
可这个世界,早已忘了什么是良心。”
第二天,他病倒了。医生说,是心力衰竭。
临终前,他拉着女儿的手,声音微弱:“别哭……我走得很平静。只是……有些话,没来得及说。”
女儿哽咽:“爸,您说什么?”
他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对不起,没能陪你长大。”
他闭上眼,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葬礼那天,只有三个人来送他:女儿、一位老同事,和一个曾经的学生。学生默默递上一束白菊,说:“老师,我小时候写的作文,您还留着吗?”
沈砚秋没有回答。他已经走了。
火化后,骨灰被撒在城郊的梧桐树下。那棵树,是他当年亲手栽下的,如今已长得高大挺拔,枝叶繁茂。
半年后,城市扩建,那片土地被征用。开发商建起一座商场,门口立着一块广告牌,写着:
“青春无悔,奋斗正当时。”
没人知道,这里曾埋着一位名叫沈砚秋的老教师。他一生教书育人,却无人记得他的名字。
而那些曾被他点亮过心灵的孩子们,如今早已忘记他教过的每一句话。
唯有春风依旧,吹过空荡的街道,吹过无人记得的名字。
那棵梧桐树,也被砍掉了。
但每到秋天,落叶纷飞,总有一片叶子,落在某位老人的肩头。老人抬头望天,忽然泪流满面——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叫沈砚秋的人。
一个曾想救国救民,却最终被时代遗忘的人。
一个在风中站了一辈子,却始终没有被听见的人。
它不语,却见证了一代人的悲欢离合。
而那句未说完的话,仍在风中飘荡:
“我曾以为,只要坚持真理,就能改变世界。 
可最后才发现,世界,早就变了。”
——————————
他叫沈砚秋。
这个名字,曾是他一生的骄傲,如今却成了命运的嘲讽。
“砚”是文人之器,“秋”是岁月之悲。可谁也没想到,这名字竟真应了——他的一生,像砚台里的墨,浓时写尽春秋,干涸后只剩枯痕;而那秋天,也终于将他彻底埋葬。
他死的时候,没人哭。
养老院的护工说:“老沈走了,挺安静的。”  
隔壁房间的老人问:“他是谁?”  
护工耸耸肩:“一个老师吧,以前教书的。”
没人知道他教过多少孩子,也没人记得他写过什么诗、讲过什么课。他的日记本被当作废纸处理,那本《唐诗三百首》被人顺手拿去垫桌脚。他生前最珍爱的钢笔,一支旧得发黑的永生牌,被当成垃圾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有人在清理垃圾时,发现那支笔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
“我这一生,没有贪污,没有背叛,没有卖国。  
我只教了一群孩子读诗、写字、做人。  
可现在,连‘做人’这两个字,都快没人懂了。”
那人冷笑一声,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火炉。
火苗舔舐着纸页,字迹渐渐模糊,最终化为灰烬。
——————————
沈砚秋死后三年,城市改造,原址建起一座“新时代文化广场”。广场中央立起一块巨碑,刻着:
“铭记历史,传承文明,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碑下,有一座雕塑:一个青年手持火炬,昂首向前,眼神坚毅。
广场开张那天,来了很多年轻人。他们拍照、打卡、发朋友圈。有人对着雕塑喊:“加油!我们是新时代的接班人!”
一位记者采访一位大学生:“你觉得这位英雄是谁?”
学生愣了一下:“啊?哪个英雄?这是新雕塑吧?没听说过。”
记者笑了笑:“哦,原来你不知道。其实……这座雕像,原型是一位老教师,叫沈砚秋。他一生教书育人,却被时代抛弃。后来平反了,但一切都变了。”
学生皱眉:“啊?那他不是个‘反面教材’吗?怎么还能塑像?”
记者摇头:“不是。他是正面人物。只是……没人记得他了。”
学生笑了:“哎呀,那不就是个‘无名英雄’嘛!反正我们只要记住精神就行啦!”
记者沉默片刻,低声说:“可问题是,如果连名字都不记得,那‘精神’又从何谈起?”
学生一愣,随即笑出声:“别想太多啦!我们现在要的是未来,不是过去。”
——————————
沈砚秋的女儿,后来搬去了南方。她偶尔会梦见父亲,梦见他站在讲台上,指着黑板上的《岳阳楼记》,声音洪亮: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醒来后,她总是流泪。
她把父亲的遗物锁在箱底,不愿再碰。她说:“他已经走了,我不想再让他受苦。”
可有一天,她翻出父亲的日记,看到一页上写着:
“我最大的遗憾,不是被批斗,不是被流放,不是妻离子散。  
而是——我教过的孩子,长大后,竟不再相信‘正直’二字。”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痛哭。
——————————
多年后,某天夜里,她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
某中学语文考试中,一道作文题为《我的理想》。  
有学生写道:“我的理想是当网红,赚大钱,买豪宅,娶美女。”  
教师评语:“思想健康,符合时代潮流。”
她关掉电视,默默走到窗边,望着夜空。
月亮很圆,像一枚冰冷的银币。
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教育的本质,不是教会孩子如何成功,而是教会他们如何做人。”
可现在,连“做人”这个词,都快被时代淘汰了。
——————————
那棵梧桐树,早已不在。
但每到秋天,总有人看见一片叶子,飘落在某个老教师的肩头。
老人抬头望天,忽然泪流满面。
他轻声说:“我知道你是谁。”
风过处,无人回应。
唯有那片落叶,缓缓坠入尘埃。
——————————
讽刺吗?
是的。
最深的讽刺,不是他被整,也不是他被遗忘。
而是——
当整个世界都在歌颂“奋斗”,却忘了谁曾为“真理”而战;
当所有年轻人都在追逐“成功”,却不知“良知”为何物;
当一座城市为“新时代”欢呼,却把一个叫沈砚秋的人,连同他的名字,一起埋进了水泥地里。
——————————
它不语,却比任何语言都更锋利。
因为它知道——
有些悲剧,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被遗忘。
有些人,不是死了,而是被抹去。
而那些曾经在风中站了一辈子的人,最终,连一声叹息,都没有留下。
——————————
“我曾以为,只要坚持真理,就能改变世界。
可最后才发现,世界,早就变了。
而我,不过是它眼中的一粒尘。”
——沈砚秋,卒于1993年,享年七十五岁。  
生前无墓,死后无碑。  
唯有一片落叶,年年飘落,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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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8天前
落雪无声

他叫沈怀远,生于1923年,江南一个小镇的书生之家。父亲是私塾先生,母亲是绣娘。他六岁识字,十岁能背《诗经》,十三岁便写出一篇《论仁义之本》,被乡里传诵。
那时的他,眉目清朗,步履轻盈,像一缕春风吹过池塘,泛起涟漪,也惹人注目。
他信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说:“若人人都低头苟活,这世道如何清明?”他十八岁离家,考入省城大学,学的是社会学与哲学。他在图书馆读到罗素、萨特、鲁迅,也读《礼记》《中庸》。他写文章,办刊物,组织读书会,讲“人心可塑,世道可改”。
他不是激进者,却比激进者更执着。
抗战爆发那年,他二十一岁。他放弃学业,加入战地服务团,随军北上。在前线,他教士兵识字,写家书,做心理疏导。他见过死人,也见过活着的人哭着喊“回家”。他曾在雨夜抱着一名伤兵,听他断断续续说:“我娘还在等我……”
那夜,他第一次流泪。
战后归来,他已三十出头。满身风霜,眼神却依旧明亮。他回到故乡,想重建书院,教孩子们读书。可家乡变了——祠堂拆了,老屋塌了,街巷换了名字。他站在旧宅前,望着荒草丛生的庭院,忽然觉得,自己像一粒沙,被时代的大潮卷走,又轻轻搁浅。
他不愿沉沦。他去了省城,在一所中学当老师。他讲课时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学生说:“听他说话,像在听历史。”他讲《史记》,讲司马迁的忍辱负重;讲《红楼梦》,讲贾宝玉的无奈与清醒。
他爱过一个人。她叫李静,是他学生,温柔而倔强。她喜欢他的文字,也心疼他的沉默。他们在湖边散步,她说:“你总在想太多,累不累?”他摇头:“我不怕累,只怕有一天,没人记得我曾存在。”
他们结婚了。没有婚礼,只在月下立誓。后来,她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思远”——思念远方,也思念他。
但命运从不怜惜深情之人。
十年动荡开始。他因“思想问题”被批斗。学生们不再喊他“老师”,而是指着鼻子骂“反动文人”。他被抄家,书籍烧尽,妻子被下放农村。他跪在台上,胸前挂着牌子,写着“反动学术权威”。
他没哭。
可那天夜里,他在墙角偷偷写下一句话:
“我一生信人,如今人不信我。”
李静在劳改农场病逝。他得知消息时,正在田里挖土。他猛地跪倒,双手插进泥土,指甲流血也不知痛。他喃喃自语:“我没能护住你……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
儿子思远被送走,从此音信全无。
他被遣送到西北荒原,种地、修路、抬石头。寒冬里,他穿着破棉袄,脚上是裂开的布鞋。他每天写日记,用铅笔在纸上划字,字迹越来越小,越来越淡。他写道:
“我还能活多久?我不知道。  
但我记得,我曾是一个人。  
我曾相信光,也曾被人当作影子。”
二十年后,他被平反。归来时,已是古稀老人。白发如雪,走路颤巍巍,眼神却依旧深邃。
他想回故地。可城市早已翻新,学校成了商场,故居变成停车场。他站在原地,望着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在其中微笑。
他去找儿子。辗转打听,终于知道思远在北方某城当工人,后来娶妻生子,再未联系父亲。他写信,寄照片,托人带话。对方回了一封短信:
“他不在了,不必再提。”
他去了。站在儿子家门口,颤抖着敲门。开门的是个年轻人,问他找谁。他说:“我是你父亲……”
年轻人皱眉:“你说错了,我爸叫张建国。”
他愣住,转身离去。那天夜里,他在旅馆写下最后一行字:
“我这一生,信过天,信过地,信过人。  
到头来,天不言,地无情,人亦忘。  
唯有记忆,是我唯一的坟墓。”
他不再说话。不再写文章。只是每天清晨,去公园喂鸽子。鸽群飞起时,他抬头微笑,仿佛看见了苏静在云中向他招手。
他住在城郊一间出租屋。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盏灯。桌上摆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年轻时的样子,穿着长衫,站在书架前,笑容温和。
邻居说他是个怪老头,从不与人交谈,却总在夜里轻声哼歌。那是一首他年轻时最爱的曲子:
“山高路远,何惧风雨;  
人心若暖,便是归途。”
可没有人知道,他唱的是给谁听的。
一年冬天,他病倒了。医院通知家属,无人前来。护士发现他床头放着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我这一生,信过人心,也信过自己。  
可这个世界,从不需要我。  
若有来世,我不再相信任何东西。  
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安静死去。”
他走了。没有葬礼,没有悼词。火化那天,天空飘着细雪。
有人将他的骨灰撒进了长江。江水浩荡,奔流不息。
多年后,一位青年学者在整理旧籍时,偶然翻到一篇佚文,署名“沈怀远”。文中写道:
“我曾以为,一个人可以改变世界。  
后来才明白,世界从不需要我。  
可我仍愿为此燃烧一生。”
学者叹息,将此文录入档案。
而长江之上,一只白鹭掠过水面,仿佛是谁的魂魄,轻轻飞向远方。
——————————
尾声
某年清明,一个女孩站在江边,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位白发老人,面带微笑,身后是银杏树。
她低声说:“爷爷,我找到你了。”
风吹起她的发丝,远处传来汽笛声,像是时光的回响。
而那江水,依旧向前流去,不问归处,不记姓名。
——————————
年轻人不懂。  
他们笑我固执,说我迂腐,说我活在过去。  
可他们不知道,那些泪流满面的人,早已被人忘去。  
我们不是英雄,也不是伟人。  
我们只是曾真心活过的人。  
曾相信过光,曾为他人流过泪,曾为理想燃烧过生命。  
然而,当世界不再需要我们时,我们便成了尘埃。  
被风吹散,被雨洗去,被时间掩埋。  
没人记得我们曾站在这里,也没人记得我们曾如此用力地活过。  
所以我选择沉默。  
不是因为我不再痛,而是因为痛已经成了习惯。  
我不再期待被记住。  
我只愿,我的眼泪,能汇成一条河,流向某个角落,润湿一片干涸的土地。  
即使无人看见,我也曾存在过。
——致所有被遗忘的灵魂
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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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只鱼
6天前

这就是细康吗,是不是搞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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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6天前

第八行是内战……

$\sout{以后再也不敢写自己都不认识的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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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7天前
落花时节

1956年,春。
北京城外的玉渊潭,樱花如雪。二十岁的陈怀远站在湖边,手里攥着一张刚领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眼神灼灼,仿佛能燃尽整个春天。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却挺直了脊梁,像一株初生的松树。他是贫农子弟,靠助学金读完中学,如今考入清华大学电机系——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真正触摸到“命运”的轮廓。
“我要让中国有自己的电力系统!”他对着湖面大声喊道,声音震得花瓣簌簌落下。
那一年,他写下了第一篇论文:《论农村电气化对社会主义建设的推动作用》。老师说:“这孩子有志气。”他笑着点头,心里却早已装下了一个宏大的梦——要亲手点亮每一寸土地。
1966年,秋。
红卫兵的标语贴满了清华园的墙头。有人撕掉了他的毕业$$证书,有人说他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走狗”。他被拉去批斗,胸前挂着“反动学术权威”的牌子,头发被剃成阴阳头,脸上全是唾沫星子。
“你写的那篇论文,是为地主阶级服务的!”一个年轻学生举着喇叭喊。
“我写的是一片光明啊!”他嘶哑地回应,却被一脚踹倒在地。
他没哭。只是在夜里,偷偷写下了一封信,寄给远在西北的父亲:
父亲,我不怕死,只怕不能为国家做事。若有一天我倒下,请把我埋在电线杆下,让我继续照亮别人。
信寄出后,再无回音。
1973年,冬。
他在山西某偏远县的水电站当技术员。每天爬山涉水,修线路、装变压器。他住在一间漏风的土屋里,煤油灯下翻着一本破旧的《电工学原理》,上面全是用铅笔圈出的重点。
有一次,他为了抢修一条输电线路,在冰天雪地中连续工作三天三夜。回来时,脚趾已经冻坏,医生说必须截肢。他拒绝了,只说:“我的腿还能走,只要能走到电站,我就算活着。”
后来,他成了当地唯一的工程师。孩子们叫他“陈爷爷”,村长说:“没有他,我们哪来的电?”
可他从不提过去。他只是默默看着村口那盏昏黄的路灯,说:“光,总有一天会亮起来。”
1980年,春。
改革开放的消息传来。他终于调回北京,进入国家电网设计院。他以为,属于他的时代回来了。
但他错了。
当年那些曾踩着他上位的人,如今都成了“改革先锋”。他们坐在会议室里,喝着咖啡,谈着“市场化”“效率优先”。而他,只能坐在角落,听着他们说:“老陈啊,你那一套太保守了,跟不上时代。”
他想争辩,但没人听。他拿出自己几十年积累的技术资料,却被一句“过时了”轻轻打发。
那天晚上,他独自走在长安街上,望着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忽然觉得一切都陌生极了。他想起当年在清华门口立下的誓言,如今竟像一场笑话。
他蹲在路边,把随身带的旧笔记本撕成碎片,扔进下水道。
“原来,不是时代变了,是我老了。”他喃喃自语。
2005年,秋。
陈怀远住进了养老院。房间很小,床头放着一台老旧收音机,每天定时播放《东方红》。他耳朵已聋,但仍坚持开着,仿佛那声音是他与世界的最后联系。
女儿来看他,带来一套新衣服。
“爸,您穿这个吧,暖和。”
他摇头:“不用了。我这一身,比什么都暖。”
女儿问:“您后悔过吗?”
他沉默良久,轻声说:“我后悔的是,没能看见那盏灯,真的亮起来。”
第二天清晨,护士发现他躺在椅子上,手里还握着一支钢笔,笔尖朝下,滴着墨水,像一滴未干的泪。
桌上,有一张纸,写着一行字:
我一生只做了一件事:想让黑暗少一点。  
可我终究,没能照亮自己的路。
多年后,一位年轻的工程师在整理档案时,偶然翻到一份泛黄的手稿——那是陈怀远1956年的论文草稿。标题赫然写着:
《关于中国农村电气化的可行性研究》
他怔住了。
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边缘,街道上的路灯次第亮起,温柔而坚定。
他轻轻合上文件夹,低声说:“前辈,您$$做$$到了。”
——————————
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
它是一代人,用血肉铺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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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7天前
落花时节
续篇


2010年,冬。  
北京的雪下得迟,却格外冷。  
陈怀远的墓碑立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的一角,碑文简单到近乎苍白:  
“陈怀远,电气工程师,1936—2005。”  
没有勋章,没有称号,只有一行小字刻在碑底——  
“他一生未见过那盏灯真正亮起。”  
他的女儿站在墓前,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纸条,那是父亲临终前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这一生,只盼着有那么一天,有人能看见光。”  
她轻轻把纸条放在碑前,风吹过,纸页翻动,像一片不肯落地的落叶。  
十年过去,她早已不再年轻。  
她曾是电力系统里最年轻的总工程师,也曾在无数个深夜独自面对图纸与数据,一遍遍推演、计算、调试。她的名字出现在国家电网的多个重大项目中,但从未提起过那个叫“陈怀远”的男人。  
直到去年,她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了一本用油布包裹的旧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父亲的手迹:  
“1956年4月3日,天气晴。  
今天我在玉渊潭湖边写下第一篇论文草稿。  
我说要让中国有自己的电力系统。  
没人信。  
可我相信。  
因为我知道——光,不会永远熄灭。”  
她的眼泪滴在纸上,洇开一片墨痕。  
——————————
2023年,春。  
中国西部某偏远山村,海拔三千米的高原上,一座新的光伏电站正在建设。  
工地上,一位年轻的工程师正蹲在地上检查太阳能板的接线。他穿着沾满灰尘的工作服,脸上晒出两道深色的印子,像极了当年的陈怀远。  
“老张,这组线路电压不稳,是不是接地有问题?”他问身旁的师傅。  
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电工,头发花白,说话慢条斯理:“你别急,先查绝缘电阻。我们这儿风大,容易吹断线。”  
年轻人点点头,低头继续工作。  
突然,一阵风吹来,他手中的工具滑落,掉进沟壑。他伸手去够,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整个人向后仰倒。  
“哎!”老张惊呼。  
年轻人摔在地上的瞬间,一只手仍死死攥着那份文件——那是他从档案馆借来的资料,标题赫然写着:  
《关于中国农村电气化的可行性研究》——1956年,陈怀远。  
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望着天空。  
那天晚上,他在日记本上写道:  
“今天我摔倒了。  
但我没哭。  
因为我知道,我跌倒的地方,曾经有人站过。  
他没看见光,但他点燃了火种。  
而我,只是接过那根蜡烛的人。”  
——————————
2025年,夏。  
全国电力联网工程正式完成。  
在中央电视台的直播画面中,主持人宣布:  
“我国已实现全部行政村通电,历史性地告别‘无电村’。”  
镜头缓缓扫过全国各地的村落——  
贵州的苗寨,灯光照亮了古老的吊脚楼;  
云南的傈僳族山寨,孩子们在电灯下读书;  
新疆的牧区,牧民家的电视里播放着新闻;  
西藏的雪山脚下,一排排太阳能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村庄的路口。  
那里,一盏老旧的路灯静静伫立,灯罩已经斑驳,但依旧亮着。  
一位老人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电工学原理》,书页翻动间,露出一段铅笔圈出的重点:  
“电流的本质是电子的定向移动……”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  
夜空中,星河璀璨。  
他轻声说:“爸,你看,光,真的亮起来了。”  
——————————
多年后,一个孩子在课本上读到这样一句话:  
“中国农村电气化,始于1956年的一篇论文。”  
老师问:“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孩子摇头。  
老师微笑:“他没有留下名字,但他的梦,照进了现实。”  
窗外,城市灯火如海,温柔而坚定。  
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  
它是一代人,用血肉铺就的路。  
而今,这条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也终于,走到了起点。  
光,终将亮起。
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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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7天前

2025年,夏

是陈怀远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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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忆 回复 ETHz
7天前

加油要坚持写下去啊!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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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圈(期中考完复活版 回复 梦忆
7天前

文笔真的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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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回复 梦忆
7天前

这个……以后可能写不了这么多……

不过肯定会写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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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炼金毒王
7天前

……

除了发自内心的绝对的信任,世界上哪还有人情冷暖!都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偶然亮起的一点微光罢了。别看平时朋友很多,出事后多半临场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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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幂欧
7天前

算了论坛已经这个样子了

这么好的东西还是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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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T Y 回复 ETHz
6天前

加油,写的特别好赞1.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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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6天前
父亲的退休金

2053年,国家推行“人生价值积分制”——每个人的寿命、贡献、服从度、家庭稳定度都会被量化为“社会信用分”,决定你能否养老、就医、出行、甚至呼吸。
而最残酷的一条规则是:  
“退休金不是发给个人的,而是发给‘家庭幸福账户’。”
也就是说,一个人活到60岁,能不能拿到退休金,不取决于他是否辛苦了一辈子,而取决于他的子女是否“合格”。
——————————
老陈,61岁,原国企车间工人。  
干了三十八年,没请过一天假,工伤三次,工资从未涨过。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退休后能和老伴在乡下种点菜,喝点小酒,看看夕阳。
可他退休那天,系统通知:
【重要提醒】  
您的“家庭幸福账户”余额不足,无法发放基础退休金。  
原因:子女未完成“孝道义务考核”。  
请于7日内补足“赡养积分”,否则将暂停所有社会福利。
老陈拿着手机,手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他有两个孩子:  
大儿子在一线城市当程序员,年薪百万,却常年不回家;  
小女儿嫁到国外,每年只打一次视频电话。
他拨通大儿子的电话:“小军,爸退休了,能不能……”
电话那头传来一句:“爸,我现在在开会,别打扰我。”
挂断。
他又打给女儿:“小梅,爸最近血压高,想你了……”
女儿说:“爸,我这边要生二胎了,实在顾不上。”
老陈坐在沙发上,望着墙上那张全家福——照片里,他笑得那么开心,可如今,那笑容像一张撕不掉的面具。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为了供两个孩子上学,每天加班到凌晨,胳膊被机器压断过,医生说“再也不能干重活了”。  
他咬牙坚持,因为他说过:“只要孩子们有出息,我死也值。”
可现在,他们有出息了,却连看一眼父母的时间都没有。
——————————
为了拿回退休金,老陈开始“刷积分”。
他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去社区做志愿者:扫地、浇花、陪老人聊天。  
每完成一项任务,系统就给他+5分“社会贡献值”。
他还报名参加“孝道学习班”,每周背诵《新时代家庭伦理手册》,写心得体会。
有一次,他写了一篇《我为何要努力活着》:
“我不是为了自己活,是为了让子女安心。 
我怕他们觉得我不够好,不够强,不够‘值得’被照顾。  
所以我必须活得体面,活得有用,哪怕我只是个数字。”
老师批阅:“情感真挚,但缺乏正向引导,建议增加对国家政策的认同感。”
他改了三遍,才通过。
——————————
三个月后,他终于攒够了“赡养积分”。
系统通知:  
“您已满足退休金发放条件,将于明日到账。”
他激动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他打开手机,发现银行账户里多了一笔钱:800元/月。
他愣住了。
原来,这是“最低标准退休金”。  
真正的“优待退休金”需要“子女孝顺指数≥90%”才能领取。
而他的子女,一个评分42%,一个评分38%。
他苦笑:“原来我这辈子,不是为了自己活,也不是为了孩子活,  
我是为了‘让他们不丢脸’,才活下来的。”
——————————
后来,他听说邻居李伯,儿子在国外读书,三年没回国。  
李伯为了拿退休金,连续三年在社区跳广场舞,每天打卡,风雨无阻。  
结果,儿子回来那天,直接把老人送进养老院,说:“爸,我给你办了‘高端护理套餐’,你就别折腾了。”
李伯临终前,握着护士的手说:“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能让孩子觉得我‘值得’被爱。”
老陈听了,沉默良久。
——————————
有一天,他收到一条来自系统的消息:
【温馨提醒】  
您的“家庭幸福账户”即将到期。  
若子女未在本年度完成“亲情互动任务”(如:共进晚餐≥12次,通话≥30分钟/周),  
将自动扣除您的退休金,并转入“社会救助基金”。
他看着这条消息,忽然笑了。
他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望着远处高楼林立的城市。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曾对妻子说:“等我老了,咱俩就去海边住,看海浪,听风声。”
妻子点头:“好啊,我陪你。”
可如今,她走了十年,他还在等那个“以后”。
他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进花盆。
然后,他打开手机,写下一段话,发给了两个孩子:
“你们不用来看我,也不用给我打电话。  
我已经不需要你们了。  
只希望你们过得好,别像我一样,一辈子都在等别人来爱自己。”
他关掉手机,走到厨房,拿出那瓶珍藏了二十年的白酒。
他倒了一杯,慢慢喝下。
窗外,夜色渐浓。
系统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用户情绪波动,建议立即联系心理干预中心。”
老陈没有回应。
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这一生,从没为自己活过。  
现在我终于可以死了。”
——————————
尾声
三天后,社区工作人员发现老陈倒在家中,手里还攥着那瓶空酒瓶。
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发送的短信:
“小军,小梅,  
爸走了。  
别难过,也别来送我。  
我不想让你们为难。  
只希望你们记住:  
爱一个人,不该是‘义务’,  
而是‘本能’。  
我这一生,最遗憾的,  
是没教会你们,怎么去爱。”
系统记录: 
【用户死亡】  
死因:心力衰竭。  
家庭幸福账户:注销。  
退休金:停止发放。  
积分清零。
——————————
后记
截至2053年底,全国已有超过12万名老人因“子女赡养积分不足”而无法领取退休金。  
其中,78%的老人选择独自离世,无人知晓。
而他们的子女,大多在朋友圈晒着“孝顺父母”的打卡照,配文:“爸妈健康,是我最大的幸福。”
没人知道,  
那些照片背后,  
是一颗颗早已枯萎的心。
我们一生都在努力做个“好父母”,  
却忘了,  
人活着,不该只是为了被需要。
而有些爱,  
一旦成了义务,  
就成了最深的伤害。
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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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6天前

这篇……

不喜勿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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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6天前
老屋的灯

那盏灯,是母亲生前用过的。
一盏白炽灯,灯泡泛黄、发黑,灯罩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它挂在老屋正中央的天花板上,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我回老家时,它还亮着。
不是我开的,是它自己亮的。
那天夜里,我推开门,门吱呀一声响,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当我抬头,那盏灯却亮着——昏黄的光,照在空荡的饭桌上,照在墙角那张旧藤椅上,照在门口那只磨破了底的拖鞋上。
我愣住了。
灯没接电源,电线早在她走后就被剪断了。
可它亮着。
我走近一看,灯丝发着微弱的光,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火,明明灭灭,仿佛在呼吸。
我蹲下身,摸了摸灯座,冰凉。再摸灯泡,也是凉的。
可它亮着。
我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曾说:“等我走了,你别关灯,就让它亮着……我怕黑。”
那时我不懂,以为她只是怕黑暗。
后来才明白,她是怕我一个人,也怕黑。
我坐在那张藤椅上,看着灯,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钟表在走,滴答、滴答,像心跳,又像倒计时。
我翻出她的日记本,翻开第一页,写着:
“今天他回来吃饭了,吃了两碗饭,说菜咸了。我说下次少放盐。他笑了,说‘妈做的饭,哪有不咸的’。其实我知道,他是想吃我煮的汤面。可我没做,因为太累了。我想多活一天,能陪他久一点。”
我继续翻,每一页都写着“他”回来了,吃了饭,说了话,笑了。可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墨迹模糊:
“今天他没回来。我烧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放凉了,等他回来吃。可他没来。我睡着了,梦见他在门口站着,手里提着行李箱,说‘妈,我走了’。我哭着喊他,可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我合上本子,手抖得厉害。
原来,她一直都在等他回来。
而他,从未回来。
我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一碗红烧肉,已经发黑,盖着保鲜膜。我拿出它,放在桌上,就像她当年那样。
然后,我打开那盏灯,尽管它没有电。
可它还是亮了。
我盯着那光,忽然觉得,也许她真的在。
她不是走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在这里。
我轻轻说:“妈,我回来了。”
灯闪了一下,像点头。
我坐回藤椅,把日记本放在膝盖上,慢慢读。
窗外,月亮出来了,照进屋里,和灯光重叠在一起,像两颗心,终于相遇。
第二天早上,我离开时,灯还亮着。
我回头看了一眼,它依旧在那儿,安静地亮着,像一个永不熄灭的守望者。
我轻轻关上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灯灭了。
可我知道,它还在。
在某个角落,在某个人心里,在某个雨夜,它会再次亮起。
为那个永远等不到的人,为那句未说完的话,为那一碗没吃完的饭。
为爱,为念,为所有说不出口的遗憾。
那盏灯,从不曾熄灭。
它只是,藏进了记忆里,成了我一生中最亮的一束光。
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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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6天前

嗯,熬夜的孩子有小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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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Z同学发疯中励志考完自招当南梁
6天前

一个很流行的说法,灵魂其实是生物电(似乎可以控制一些电器?)。

要是是真的就好了,至少我们思念的他/她们在客观世界里也不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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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nambulist_
6天前

这几篇一口气看完

后劲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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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回复 Somnambulist_
6天前

其实仔细看第一篇就会发现苏静和李静两个名字……

(嗯,还是叫李静好了,当时有些犹豫,结果都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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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nambulist_ 回复 ETHz
6天前

看的时候就发现了

以为是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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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青水秀是一种
6天前

果然,下面话的含金量还在提高

好帖无人问,聚众吃达芬QAQ28.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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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5天前
空屋

冬夜,雪下得无声无息。  
巷子尽头那间老屋,门板歪斜,窗纸破了几个洞,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呜咽着,像谁在哭。
屋里没人。  
可灯还亮着——一盏旧台灯,插在墙角的插座上,昏黄的光映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对年轻夫妇,笑容灿烂,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1965年,我们一家三口。”
这房子,是老周的家。  
他走了三年了,死在一张硬板床上,没人知道确切时间。邻居说,那天早上,发现他蜷在角落,手里攥着半块干馒头,脸上还挂着笑,像是睡着了。
可我知道,他不是睡着的。  
他是饿死的。
老周曾是工厂的会计,老实本分,写得一手好字。文革一开始,他就被划为“资产阶级”,关进牛棚。白天挨打,晚上写检讨,写的全是“我有罪,我该死”。可他没认过真,只在纸背面偷偷写:“我不该生在那个时代。”  
后来他被放出来,人已不成样子。脸塌了,眼窝深陷,走路像风中残烛。工厂不要他,家里房子被抄,妻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再没回来。他流落街头,靠捡破烂、卖血、帮人扫地活命。
他没有怨恨。  
他说:“我不怪谁,只怪自己生错了时候。”
十年后,政策变了,他被平反,领到一张“恢复名誉”的文件。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那张纸,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他把文件夹在衣兜里,说:“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可家,早已不是家。
他回到那间老屋,门锁锈死,窗户被钉死,墙角堆着垃圾。他砸开窗,爬进去,屋里全是灰,床塌了,柜子翻倒,连那张全家福也不见了。他坐在地上,抱着头哭了一夜。
第二天,他开始打扫。他用破布擦桌子,用牙刷洗碗,用铁丝挂起那盏旧台灯。他在墙上贴了张日历,每天撕一页,像在等什么人回来。
他从不说话,却总在夜里烧水。  
他煮一碗面,吃一半,剩下的一半放在桌上,对着空椅子。  
“吃饭了。”他轻声说,像是对空气,也像是对自己。
后来,他得了病,胃出血,吐血不止。邻居送他去医院,医生说:“营养不良,长期饥饿,已经撑不住了。”  
他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仍笑着问:“我能回家吗?”
他们把他抬回那间屋子。  
他躺下后,还睁着眼,望着天花板。  
护士说:“他一直在看那张照片的位置。”  
三天后,他走了。  
走的时候,手里攥着那张“平反通知书”,嘴角微微上扬,像在笑。
没人知道他最后想的是什么。  
或许是在想女儿——她曾写信说:“爸,我考上大学了,等我回来接你。”  
可那封信,他没敢寄出去。  
他怕自己还没等到那一天,就先走了。
葬礼那天,只有三个邻居来送他。  
没人哭,因为大家都知道:他这一生,早就哭完了。
他死后,那间屋子空了。  
灯还在亮着,台灯的光,照在那张空白的墙上,像一道永远无法填补的伤口。
我每次路过,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那盏灯,不知为何,从未熄灭。  
有人说,是电表坏了;  
有人说,是老周的灵魂不肯走;  
还有人说,是他还在等女儿回家。
可我知道,那不是灯的问题。  
那是人心的光——  
一个被时代碾碎的人,  
用一生的沉默,  
点亮了最后一盏灯。
这世间,有多少人像老周一样,  
活着时无人问津,  
死了后无人记得?  
他们不是英雄,也不是罪人,  
只是被时代遗弃的普通人。
可他们的痛,  
他们的爱,  
他们的不甘与坚持,  
却比任何宏大的叙事,  
更真实,更沉重,更令人心酸。
我们无法替他们发声,  
但我们可以记住:  
那一盏不灭的灯,  
是千万个沉默灵魂,  
在黑暗中,  
不肯熄灭的呼吸。
那一代人啊……  
你们的名字,或许无人知晓,  
但你们的影子,  
早已刻进这土地的每一寸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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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5天前

嗯,今天就这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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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3天前
雪夜

她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风卷着雪花扑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她裹紧了外套,手指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车票——那是他十年前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程。
十年了。
她依然记得那个冬天,也是这样的雪夜。他在站台送她去省城上大学,火车缓缓启动,他站在原地,没有挥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列车消失在铁轨尽头。
“等我回来。”他说。
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可他再也没有回来。
不是因为远,而是因为病。
后来她才从一封信里知道,他患了绝症,在她走后的第三个月,便住进了医院。医生说,他撑不过一年。但他坚持写信,一封接一封,寄到她的学校,直到邮局通知:收件人已毕业,地址变更。
她辗转找到他的家,却只看见一扇紧闭的门,和一张贴在墙上的遗嘱——上面写着:“若我先走,请把我的骨灰撒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湖边。”
她没有哭,只是轻轻抚摸着那行字,仿佛他还在身边,轻声说着什么。
十年后,她回到小镇,成了这里的中学老师。每天清晨,她都会经过那片湖,湖面结着薄冰,映着晨光,像一面破碎的镜子。
这天傍晚,她路过湖边的小路,忽然听见有人哼歌——是那首他们曾一起听过的老歌。
她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一个老人坐在长椅上,戴着毛线帽,手里抱着一把旧吉他。他弹得不熟练,却格外认真。她走近,才发现那是一首他们年轻时最爱的情歌。
“你……怎么在这里?”她轻声问。
老人抬头,眼神温柔而熟悉。
“我在等一个人。”他说,“等一个从没回来的人。”
她愣住了。
“我是陈默。”他笑了笑,“你忘了?当年你总说我名字太冷,像冬天的雪。”
她的眼泪瞬间涌出。
“你怎么……”
“我活了十年。”他低声说,“靠吃药,靠希望,靠每天想着你会回来。医生说我不该活这么久,可我知道,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不能走。”
她蹲下身,握住他的手。那双手冰冷,却握得极紧。
“我回来了。”她说,“我一直在等你。”
他笑了,眼角有泪光闪动。
“其实……我早就死了。”他说,“只是灵魂不肯走,怕你一个人。”
她摇头:“不,你活着。因为你在我心里,从未离开。”
他轻轻拨动琴弦,弹起那首歌。
那一刻,雪又开始飘落,落在他们的肩头,落在湖面上,也落在回忆里。
她终于明白,有些爱,不是时间能冲淡的;  
有些人,即使走了,也从未真正离开。
爱情最深的样子,不是轰轰烈烈,  
而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依然为你活着。
——————————
后记:
我们总以为爱情需要回应,需要陪伴,需要共度余生。  
可有时候,真正的爱,是哪怕你不在了,我依然愿意为你停留一生。
就像那场雪,年年落下,岁岁无声,  
却始终覆盖着同一片土地,  
等待那个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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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2天前
尘世书

冬夜,北风如刀,割过长安城的屋檐。街角一盏孤灯,在寒风中摇曳,映出一个佝偻的身影——陈砚,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书生,正坐在小摊前,翻动一本泛黄的册子。
他原是江南才子,少年时曾与青梅竹马的沈婉共读诗书,誓言“执手白头”。可命运无常,沈婉家道中落,被卖入富户为妾,陈砚赴京赶考,却因科场舞弊案牵连,流放边疆十年。
归来时,故人已非故人,沈婉病逝于冷院之中,只留下一封未寄出的信:“君若归,我必在。”陈砚握着那封信,泪落无声。
从此,他不再求仕,只愿以笔写尽人间百态。他在街头设摊,卖字、说书,听人倾诉,也讲自己所见所闻。有人说他是疯子,有人称他为“尘世先生”。
——————————
春日,一对新人拜堂。新娘低头含羞,新郎笑得灿烂。陈砚站在巷口,看着那红绸飘飞,忽然想起当年自己迎娶沈婉的情景——那时,也是这般喜庆,可如今,只剩空棺与残碑。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他低声吟道。
后来,那对新人因家产争执,三年后离异。女子改嫁,男子酗酒而亡。陈砚写下一段话:“爱之深,恨亦深;情之切,伤亦切。人心易变,唯岁月不欺。”
——————————
夏雨骤至,陈砚躲进一家茶馆。忽见一人推门而入,浑身湿透,面容憔悴。那人竟然是旧友李昭——当年一同赶考的同窗,如今却成了乞丐。
李昭曾是名士,才华横溢,却因得罪权贵,被贬为奴,妻离子散。他跪在陈砚面前,颤抖着说:“砚兄,我……我还能活吗?”
陈砚递上一碗热茶,轻声道:“活着,就是希望。”
两人彻夜长谈,谈及理想、背叛、生死。李昭最终在陈砚的帮助下,寻得一份抄经差事,安度余生。临别前,他赠诗一首:
“浮生若梦几多愁, 
一叶扁舟渡春秋。  
莫问前程何所在,  
且将心火照寒流。”
——————————
秋日黄昏,陈砚遇见一对老夫妇。他们衣衫破旧,却每日清晨一起扫街,傍晚共饮一碗粥。妻子耳聋,丈夫哑巴,彼此用眼神与手势交流。
陈砚问:“你们为何不分开?”
老人摇头,指着妻子的手势——“她是我命,我是她魂。”
那一夜,陈砚写下:
“言语不通,心意相通;  
彼此无言,胜过千言万语。  
爱不在轰轰烈烈,而在朝朝暮暮。”
——————————
冬雪纷飞,陈砚的徒弟阿明病逝。阿明自幼贫苦,靠卖字为生,十岁便随陈砚学文。他聪慧勤奋,本有望考取功名,却因肺疾早夭。
葬礼那天,雪大如席。陈砚披麻戴孝,亲手为阿明写墓志铭:
“少负奇才,未展其翼;  
命薄如纸,情厚似海。  
此去黄泉,愿有光引路;  
来世再会,仍做师徒。”
他跪在坟前,泪如雨下。
——————————
多年后,陈砚病重,卧床不起。他让弟子整理一生所记,编成一部《尘世书》,记录了数百个平凡人的悲欢离合。
临终前,他唤来弟子,缓缓说道:
“人情冷暖,非冷暖本身,而是人心之变。  
悲欢聚散,非命运之定,而是选择之果。  
红尘世间,不过一场修行——  
修的是心,不是命。”
说完,闭目而去。
次日清晨,长安城又下起细雨。街角那盏孤灯熄灭了,仿佛从未亮过。
但人们发现,陈砚的小摊上,仍摆着那本《尘世书》。扉页上写着一行字:
“你我皆凡人,却也曾真心活过。”
——————————
尾声
百年之后,有人在古籍堆中翻出这本残卷。翻开第一页,只见墨迹斑驳,却字字如血:
生者,皆在途中;
死者,已在路上。
唯有记忆,穿越时空,
把人间烟火,
烧成不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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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东山
2天前

真的符合胃口,希望作者可以更一些有关 军人、警察、特工等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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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z
1天前
周三下午三点

陈建国每天早上七点十分起床。  
他洗漱、穿衣服、吃早餐——两片面包,一杯牛奶,一个煎蛋。  
妻子李秀兰在厨房里忙活,锅铲碰着铁锅,发出“当当”的轻响。  
她总说:“你动作慢,早饭就凉了。”  
他不反驳,只低头喝奶,把蛋黄搅碎。
八点整,他出门。  
走下楼,穿过小区门口那排卖早点的摊子。  
老张的油条摊前永远排着队,但陈建国从不去买。  
他说:“油太重,对胃不好。”  
其实,是他怕人多,怕吵,怕别人看他一眼。
地铁站里人挤人,他站在角落,低头看手机。  
屏幕上是天气预报:晴,24℃,适宜出行。  
他没看,只是盯着那个数字——24。  
这数字他记了十年,因为十年前,他女儿出生那天,气温也是24℃。
女儿叫陈小雨,那年七岁。  
三年前的夏天,她发烧三天,送去医院,查出白血病。  
医生说:“治疗费用大概三十万。”  
陈建国回家后,数了三遍存折,最后说:“我们不治了。”
不是不想救,是不敢。  
他每月工资五千,扣除房租、水电、生活费,剩不到两千。  
家里还有老人要赡养,妻子没有工作。  
他试过贷款,银行说:“信用记录良好,但收入不稳定。”  
他试过众筹,平台回复:“项目未通过审核,建议补充材料。”  
他试过找亲戚借钱,亲戚说:“我们都难啊。”
于是,他停药了。  
小雨走了。  
葬礼上,邻居们都说:“可惜啊,这么小的孩子。”  
他点头,不说一句话。
现在,他每天准时上班。  
公司是$$做$$数据录入的,坐在格子间里,对着电脑敲键盘。  
任务很简单:把客户信息输入系统,核对姓名、身$$份证号、住址。  
每完成一条,系统自动打勾,计分。
他一天能录三百条。  
主管说:“再快点,别拖后腿。”  
他点点头,继续敲。
中午十二点,他去食堂吃饭。  
米饭、青菜、一份红烧肉。  
他吃得慢,因为咀嚼会让他想起小雨小时候,总是嚼得特别认真。  
她曾说:“爸爸,我以后要做个牙医。”  
他笑了,说:“好啊,那你先学会刷牙。”
如今,他连牙也不刷了。  
牙膏用完了,他没买新的。  
嘴里发苦,他咽下去。
下午两点,他去洗手间。  
镜子里的脸很陌生。  
眼圈黑,眼袋大,头发稀疏。  
他摸了摸脸,忽然发现左耳后面有一颗痣,比以前大了些。  
他记得小时候,医生说过:“这颗痣没事,不用管。”  
可他还是有点慌,心里嘀咕:会不会是癌?
他没去医院。  
他怕花钱,也怕结果。
三点整,他回到座位。  
同事小王递来一张纸条:“今天晚上聚餐?老地方?”  
他摇摇头:“不了,我有事。”  
小王说:“别总一个人待着,你也该放松。”  
他笑了笑:“我挺好的。”
其实他并不好。  
但他知道,不能说。  
说了,别人只会说:“你命苦,但你要坚强。”
他继续敲键盘。  
屏幕上的名字一个个跳过去:张伟、刘芳、赵强、王丽……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扇门,门后藏着一个人的生活。  
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样。  
但他知道,这些名字,终有一天,也会变成一堆数字,被归档,被遗忘。
五点半,他下班。  
路过便利店时,看见货架上摆着儿童玩具。  
一个粉色的小熊,戴着蝴蝶结,标价98元。  
他停下脚步,看了很久。  
然后,他转身离开。
回到家,李秀兰正在做饭。  
锅里的水开了,蒸汽弥漫。  
她抬头看他:“今天累吗?”  
他摇摇头:“还好。”  
她没再问。
晚上九点,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新闻在播报:“本市新增就业岗位5000个,民生改善持续推进。”  
他关掉电视,躺下。
窗外,城市灯火通明。  
远处的高楼亮着广告牌,写着:“幸福生活,从这里开始。”
他闭上眼,梦见小雨站在阳光下,笑着对他挥手。  
他想喊她,却发不出声音。  
梦醒了,他听见自己在哭。
第二天,他又起床,洗漱,吃早餐,上班。  
一切如常。
——————————
陈建国的工作日志(节选)

日期:2023年4月12日  
工作内容:录入客户信息,共327条  
完成情况:达标  
备注:无异常  
情绪状态:平稳  

日期:2023年4月13日  
工作内容:录入客户信息,共312条  
完成情况:达标  
备注:同事小王请客,未参加  
情绪状态:平稳  

日期:2023年4月14日 
工作内容:录入客户信息,共305条  
完成情况:达标  
备注:左耳后痣变大,未就医  
情绪状态:平稳  

日期:2023年4月15日  
工作内容:录入客户信息,共298条  
完成情况:达标  
备注:路过玩具店,未购买  
情绪状态:平稳  

日期:2023年4月16日  
工作内容:录入客户信息,共287条  
完成情况:达标  
备注:梦见女儿,哭醒  
情绪状态:平稳  
——————————
尾声
某天,公司通知:因系统升级,部分员工需接受心理评估。  
陈建国报名了。  
评估师问他:“您最近有没有情绪波动?”  
他答:“没有。”  
“睡眠好吗?”  
“还行。”  
“有没有想过改变生活?”  
“我觉得,这样挺好。”
评估师点头,写下结论:  
“心理状态稳定,建议继续保持。”
几天后,陈建国收到一封邮件:  
“您的工作表现优异,已入选‘年度敬业员工’候选人。”  
他看着邮件,笑了。  
笑得无声,笑得空洞。
他把邮件删了。
第二天,他照常上班。  
敲键盘,输名字,打勾。  
屏幕上的名字依旧在滚动:
张伟、刘芳、赵强、王丽……  
陈建国。
没人知道,这个名字,也曾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也没人知道,他每天在重复的,不是工作,  
而是活着这件事本身——  
平平无奇,却最深的讽刺。
生活不是悲剧,
而是无数个“正常”的叠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