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

我在西塘等你

       “人生，”我盯着水面那些晃动的光斑碎片，“你觉不觉得，就像这水面上映的灯影，看着热闹，伸手一碰，哗啦—全碎了，捞起来不过一把湿漉漉的空。”脚边浑浊的河水缓慢流淌，粘稠得如同冷却的油脂。

        西塘的夜风裹着水汽吹过来，带着一点陈腐的河泥味。我们坐在河边石阶上，脚边是浑浊的河水，光晕在水面扭曲、破碎。游人喧嚣隔着水巷传来，飘渺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她没看我，声音很轻，：“你又来了。每次来这儿，你都这样。”

        “不然呢？”我扯了扯嘴角，感受脸颊肌肉的僵硬，“为明天，为后天，为终将腐朽的一切？”

        她忽然侧过身，手指带着一点固执的凉意碰了碰我的手臂：“那你闭眼。”

        “干嘛？”

        “闭眼，就一会儿。”她坚持着，语气里带着点哄小孩似的认真。

        我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烦躁。但我还是依言阖上了眼皮。黑暗瞬间拥抱了我，只剩下河水沉闷的呜咽，还有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水汽的呼吸。

       “听见没？”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摇橹船过去的声音，吱呀吱呀.⋯像不像在说话，还有风，吹过柳枝梢头，沙沙的，就在你头顶上，你感觉到了吗？它

离我们那么近.....”

        黑暗中，感官被强行放大。那吱呀的橹声，单调、疲惫，一下下碾过耳膜。风掠过柳梢的沙沙声，细碎而空洞。是近，但近又如何，无非是另一种形式的喧嚣和徒劳。

        “无聊。”我猛地睁开眼，打断她描绘的幻境。眼前依旧是那幅景象：黏滞的河水，破碎的光影，游人模糊的剪影在远处晃动。一切如故，毫无惊喜，毫无意义。“听见了，感觉到了，然后呢？”我近乎刻薄地指出，“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回音壁，你喊一声，它冷冰冰地弹回来一句无聊，仅此而已。”

          她猛地转过头来，声音里压着一点恼，“你别睁眼嘛！用心去感受！”她似乎真的急了，伸手过来再次蒙住我的眼睛。她的手带着固执的凉意蒙上我的眼，彻底隔绝了那黏滞的河景。黑暗里，只有她的声音和呼吸贴着耳朵。

        她的低语像涓流渗入龟裂的心防。那些尖锐的厌世忽然失了力气。喉结滚动，我咽下所有刻薄，紧绷的弦在黑暗中无声松弛。覆眼的手力道渐松，指尖最后拂过我的眉骨。她起身，没有告别，脚步声径直远去，融入远处模糊的喧嚣。

        我坐着未动。睫毛残留着她掌心的微凉。四周，河水沉闷地呜咽，拍打着石阶。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那片被灯笼染红的夜色，空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