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 白日梦编(片段集)
UPDATE 11.16
一
浅和往常那样快步向地铁的安检口走去。下了扶梯的转角,离安检口十五米的距离,因为一直以来的习惯,浅瞟过迎面走来每一个人的脸。是一男人,皮肤暗黄,身材矮胖,半秒内下了定论。但感觉对方走路速度不对,于是又瞟了一眼,那是一双看不透的怪异眼睛:连续转头几次,目光一直聚焦向自己。浅强行别过头去,忍住不去再好奇。那种感觉像是…被视奸了。
总不能是未来穿越回来的自己吧,不然怎么跟认识我一样,一直盯着我。不对啊,我有这么邋遢吗,我中年发福不应该这么胖吧,而且身高还缩了,不对不对。
今天的行程和往日不太一样,要先坐七轨到底去看中医,而后再去图书馆自习。从门诊出来,已经是接近正午了,索性吃了饭在过去,毕竟图书馆附近的餐馆都吃腻了。推门进一家素食餐厅,由于是一个人吃,没有话好说,二十分钟便到了八九分饱,利索的放了碗筷背上包,推开餐厅的门——
一个头发稍卷的男人,身材矮胖,皮肤暗黄。“能不能…请我吃个饭,饿…”属实是吓了一跳,浅留下一个怜悯的眼神,转身就走。
这不会是早上那个男人吧,不是,怎么追到这边来的,一路尾随?
于是乎走了几步便回头张望,那个男人确实没有跟上来,浅松了口气。
万一真是尾随怎么办,他要是又追上了来了怎么办?问我要吃的…我怎么这么胆小,我好歹是个男的,对,确实哦,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报警。我该说什么呢?对,就说你为什么不去工作呢?劳动最光荣,对,要学习党的思想,坚持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武装自身,对果然红色力量管用,瞬间胆子大了,很好,劳动最光荣。
走着走着浅决定打开MP3,耳机是一直插着的,打开开关,音乐没有声音,摘下耳机细听,才发觉是耳机的接口接触不良了。
真倒霉,又是猥琐男又是MP3坏了…会不会MP3被他装了定位信号?有可能,我当时让卖家帮我导入的曲子,可能那个时候安装的程序或者插件,对。哎呀我怎么又这种不积极的心态了,对这时候要反思重构行动,态度决定着一天的心情,对,其实我可以当作无事发生。那个男人会不会跟到图书馆来?没关系,定位没那么准。但是他会不会一直守在楼下?天呐…
自修一个下午,傍晚归家。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一路顺畅,连地铁也无需等。到家后,浅和母亲说这事的时候,母亲说:哦我知道这个人,我去了好多次了,他一直守在门口,我好奇他为什么不去干活养活自己,甚至有一次我都想请他吃了…救急不救穷。
二
想念,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和去年那天一样的作息,同样下午三点许提前离开图书馆,在家汇合后,去同样的地方和同样的人吃饭。当然,他还深刻地记得去年那天发生了什么。不同的是,去年那天出去冒雨骑车了。
骑车后,是截至目前最后一次见她。
思绪拉回,浅正坐在图书馆边上那家面馆的那个吧台等面,手里的小票上打印着面的名字,还是那款——虾仁炸酱面。明明只是十分钟,却感觉等了很久。旁边,有三个孩子在玩闹着。
为什么等这么久呢?哦,大概是因为之前每次来这里都是和她来的——她在边上刷刷手机,我没带手机,在她边上看着她时不时分享来的有意思的事情,或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了,都不复存在了。如今就我一人坐在这个她最喜欢坐的吧台,端面也只端一碗,而不是帮她端那第二碗。唉…旁边的孩子在高脚凳这边玩闹似的坐着椅子,还翘椅子,是真的不怕摔倒吗,算了,帮他踩住椅子吧,这样他就不会因为椅子重心不稳而摔倒了。
晚上,那同样的地方,饭后家长们闲聊的时候,浅无意间听到,谁说:“他比去年的那个时候状态好很多诶。”
是吧,是啊,去年那天,分手后第一次和她见面,却是意外遇见她的。那天不记得是心情不好还是一时兴起,我和叫来的初中哥们去江边骑车,本来想一直骑下去,最后因为他赶着回去于是中途而返,返回的时候本来毛毛细雨突然下大,淋着雨,我和他回到了图书馆自己的座位。一抬眼,发现了她在边上,一时所有的情绪涌上来,想念、埋怨,还有闷气。最终我竟然一句话都没说,甚至,到了三点,声音很大地收拾东西,走人。我甚至以为她会追上来,于是在楼下等了一阵…
愚蠢啊…为什么每次都是那样狼狈的收场…
可是又能对谁说呢,浅没法把这件事和其他说,仅能藏在心底,等到后日的启封。
三
浅在交手机的最后一刻打开朋友圈,很巧的看到了她发的新的朋友圈。是来自“倒数日”的截图,用来记录距离那很重要的日子过了多久。有两张,一张上面标了是和她很好的朋友的,浅认识那个人。另一张的标题被打了码,201天,今年1.21始。他心一紧。
母亲还是催着他交手机,因为到了约定的时间:“快点…你在咬指甲,你很焦虑,你很焦虑吗?”
是吗,连他都没意识到,原来他会这样。
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谈了新对象。
我们是因为她中考没考好然后父母给的压力大以及新高一时学习压力大分的手,她应该不会找新的吧。但是谁说的呢?怎么就不可能,她地下一个,或者又迷上了谁,或者对方条件很好…
我为什么要内耗。谈了就谈了,你应该提升自己,找更好的。浅伪心地PUA自己,还好,现在让自己这样想已经不会心剧痛了。
毕竟,过去快一年了。他以为他自己做到了所谓的放下。
前些天在图书馆的中午。太阳很大,不过正好是浅背对的方向。去吃饭的路上,和一个和她相似身高,相似颜色的背包的女生擦肩。女生路过时刻意向下压帽檐。就这么一压,浅突然心漏跳一拍。
一种刻意的逃避。
原来是压下帽檐而不是抬头的一秒眼神碰触吗。
浅回头多看了眼那个女生的背影,却没有想到去核查其他细节是否相似,比如身材、鞋的款式和大小等等。
那一压帽檐,让他内耗了一整个午饭时间。
下一次再遇见的时候她也会选择这样的回避吗?如果他教师节前的那个周五请假回初中求个相见她也会这样地回避吗?也是,她的性格和选择我记得,她是那种许久不见的初中同学,遇见都不会去打招呼的那种——她自己说过。我竟然还想着要复合吗,她早就放下了吧,到时候只会觉得尴尬而拒绝吗…
霎时,一阵清醒冲击了浅一下。
那真的是她么?有没有可能只是一个觉得太阳大而遮遮阳的呢…
因她,又是她,总是心甘情愿想起的她,扰动了他一整个下午的情愫。
四
开学了,因身兼数职,浅自然忙于多头跑。于是便有了周三那天一个会议以两个身份参与的故事。会开完的时候,浅本想着回去可以赶一个午睡。还没出会议室,社团的指导老师找了进来,自然,作为社长也只能找他了,大抵是说下午招新的事。
也确实,不过聊了几句便不提了。浅环顾了一下这个他来过几回的心理办公室,遐想。
她作为心理老师总会接待几位学生吧,在这儿还是隔壁的心理辅导室?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她的女儿便躺在后面睡觉。
“再聊一下你的个人。”她接着说。
她问浅,情绪还好吧?浅疑惑。
“就是比如感到孤独,然后就有社交需求,交不到呢就会渴望爱情,谈呢又出了问题,最后就会影响很大…你没有这个问题吧。”
浅连连说没有。
“这个一般在高二,有些人在高一,有些呢晚一点,要到高三。反正都是必须经历的。高一呢,有些人因为学业重,十门课就无暇顾及这些…反正就是有的人创口小,有的人裂痕大,裂痕大就愈合地慢…你没有吧,没有就好。
浅笑着摇头。
什么的释怀了都。
可是呢?没几个人知道我高一12月的时候因为那件事更难以接受的发展,大早上在班里哭,中午跑另一个心理老师哪里,想要不去想她。我呢我呢,谁知道呢?她知道吗?高一十门课堆着一起来的时候,分的,甚至还是刚开学,心里的支柱顿时塌了,每天不是发呆就是伤怀幻想,每天做白日梦,如果把白日梦都记下来那将是无休止的循环,以及泡沫幻想或者杞人忧天。我的成绩巨大的后退,失去信心,被各种失望。我是怎么爬起来的…原来是必经的吗,必经的吗……
算下来,距离一切崩塌的那天,本周恰是一年了。
周末回家,翻动日历,周三那天的思考提问是:
生活的艰难时刻,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五
两个月了。高中以来时间再次调大了转速,期中考刚刚过去,一些忙碌可以喘息,一些事项写上日程表来。
一眼望,浅的朋友们好像幸福着,高一的挚友有了自己的幸福。
他原本有自己的失意,他的怀念,他的意难平。一切的,都从那天开始变了,他会秀恩爱,说情话,说现在有了让他更有动力的理由,说那些当时在我高一时候说出来会被鄙视的言语,哪怕那时候的我已经分手了。
浅的另一个朋友,依旧和自己的心上人保持着联系,每天晚上可以聊天到很晚,很晚。
他呢?周末依旧难过,心头压抑,甚至连周六都是不顺利的一天。周六虽然和小学的好友出来难得一聚,吃的还是自助。傍晚时候,因为快递送到了搬家前住的那个小区,三年多前搬离的小区,于是浅走上了这么一条路。
市民卡上还留有一张这个小区的门禁。能用吗?…好像不行,原来我以为,那会是一个暗示,羁绊的缩影。
好在有人开门,走进这个他住了六年的地方。他向右抬起头,知道19楼原先会有母亲跟自己上学的小学三年级的自己招手。知道这条横着的人车不分流的马路会有小时候的自己和父亲练跑步,练短跑。这段马路不是直的,50米需要自己来量。知道房间会是比现在住处昏暗的灯光。知道那个两个房间的门的交汇口的墙纸上,留有被罚很多次面壁思过的自己用指甲扣下的“正确”二字。知道那个阳台和房间的玻璃是不能完全封闭的,大风天总是会漏风,呼呼的,让他难以安心。尤其是在看到某牌到家做饭的阿姨的制服和背包后,知道那个昏暗灯光的角角落落充斥着父母的争吵声,吵到一度问他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吵到他只能带着还在上幼儿园的弟弟躲到另一个房间去,听外面的投掷声,听那些后来导致他恐惧任何人争吵的因,听那些明明一个孩子不需要承受的选择的煎熬。在那一刻,把灵魂割裂的抉择强加给孩童,他们是最大的罪犯。而他们甚至还要否定他们曾以孩童无法独立生存的依赖性勒索他做自己的自由——就算和别的孩子比完全就是听话的那种小小需求——然后慌张的离场。
那我为什么一直奢求爱呢?我问你我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直要她爱我,要我爱的人不要离开我,我问你呢…
运气不好,他不配,或许是时间它还不对。
太久没回来了,浅已然不知道何处有菜鸟驿站。他绕了一两圈,去了原先他和弟弟最爱去的那家平价超市,那家的卫龙大辣条是最后涨价的。搬走的时候他还没怎么发育,现在大个子回去,增加了认不出的可能。他看见老板,来了一句:“老板生意兴隆啊。”这么久没倒,别的店铺换了又换这里的货品已经玲琅满目。左列最里面的货架有很便宜但是很拿不出手的便宜小文具,它甚至不卖晨光得力。
最后还是在半个小时后去的路的另一边找快递站,因为原先这里也有一个。
半个小时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吧。
报尾号,无。单号后五位?不记得。怎么着?找。是书,教辅,飞机盒发货,大小硬度是确定的。把所有货架看一遍肯定有,光形状和硬度就能排掉一大半。
浅找了足足半个小时,他不是没想过借店主的手机打电话——他去自习不让带手机——但是他怕对面母亲传来急切的声音,那种甚至跑去理性直接上来急的声音:“要找找这么久吗?这个平台怎么搞的?还弄这么麻烦,下次不了。”
可惜的是他没找着,他妥协了。好在母亲没急。而快递藏在他地毯式搜过的某个货架顶层的角落,没被摸到。
扔了包装重新上路,此时只有回家吃饭的念头。地铁口门口有人卖糖炒栗子烤红薯。原先那年也有人卖,卖的更多的是现烤的蛋卷,没有那辆小推车了。
老板问他要熟一点的还是…
熟一点的。
一斤十块,十三。有没有三块钱钢蹦。
没有。
找半天零,然后把烤红薯递到手中。热乎的,但是皮儿很硬了吃不成。
掰开,咬一口,酸的。
比早上出门喝的那一小口老陈醋还要酸一点。
这一天怎么这么倒霉呢。
那天的夜晚,或者次日的凌晨,浅最近在看的《月亮与六便士》旁边躺着的笔记本有他写下的诗句,内心独白。他把它放在照片的一角,怕被人窥见,又加了引号,和破折号、书名号。
“秋天的每一个下午或者傍晚,总会出现胸口空虚而又浮游着孤独,
哪怕我的左右都是朋友。
我渴求蜷缩,我渴求拥抱,我渴求爱。
夕阳会滞留于薄雾然后投影下遗憾。
发呆失神,是失去带来的后遗症。”
什么是意象?夕阳怎么会有情感。因为满心孤独所以见何物皆为郁郁寡欢。
哦,你不会懂得。
那晚,少年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怕他会因被记录而沦落为现实。他不想。那是…他以后可能没有那个精力和勇气去选择那么热烈得去爱一个人,就算那个人是她。
追更登记:(有需者评)@Somnambulist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