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

【即未学院】秘密碎片掉落——斯科沃多

Gold is indeed precious, but vigorous, brave patriots are more precious than gold.

“勇敢而生机勃勃的爱国心，比黄金还要珍贵。”

“凯因凯因，自从相遇，我的眼里只有你；

你是快乐，你是机遇，你让生活变有趣；

凯因凯因，请你让我，把赞歌唱给你听；

你是幸福，你是美丽，爱你远胜过黄金！”

凌晨两点三十七。一群男女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在海滩上摇头晃脑。由于面容和身形实在过于憔悴，让人很难一眼分辨出年龄。

“咳...咳咳...大家久等了！”一个穿着鼻环，一头黄发的女子从人群外围走入中心，她的右小腿裤管被高高卷起，露出青筋暴露的脚踝，周围的皮肤又老又脆，简直像一张被雨水反复泡过，又在烈日下晒干的旧报纸，一条又深又长的伤疤让这张报纸更加令人不忍卒读。

“艾莉森大婶！” 斯科沃多原本带着XR镜窝在H·A地下1号观察室的沙发里，看到这一幕，不受控制地坐起惊叫出声。

斯科沃多太熟悉这条伤疤了。

他生在渔民的家庭，却从小对海鲜过敏。艾莉森大婶是海岛上唯一一个饲养牛羊的人，每个周末，爸爸妈妈都会专门找艾莉森大婶订一大袋肉给斯科沃多开小灶。从有记忆起，这个一头黄发，腿上有条长伤疤的女人就成了家里的常客。

“妈妈，艾莉森大婶腿上的疤那么吓人，她为什么不穿条长裤遮起来呢？”小小的斯科沃多曾这样问到。

“我的宝贝，艾莉森大婶的伤是为了保护海岛上的小羊而被野猪伤害的，这是她的勋章，勋章就应该大大方方的展示在阳光下。”

阳光......自从星际战争打响，维罗人驻军海岛后，这个世界就仿佛和阳光永别……

斯科沃多不得不紧捏住大腿上的肉，才让自己的注意力汇聚在XR镜上。画面里，艾莉森大婶从一个包裹紧实的维罗士兵手中接过满满一盒凯因，她高举过头顶，享受着周围人疯狂的欢呼。待欢呼声稍弱，艾莉森大婶把凯因全部分发到人群中，岛民们像疯了一般吞下，随后便进入更加失去理智的狂欢。

“该死的凯因！” 斯科沃多再也看不下去，他转身冲回实验室，和伙伴们继续关于凯因分解的第三阶段实验。

第三阶段实验，听起来不过是一个实验的小步骤，实则距离第二阶段已经过了整整六年。十四年前，阿尔伯特博士驾驶着“探索者E-8”进入太空后，虽然彻底让时空之旅从想象变为现实，却也意外开启了时空隧道。身形细长，通体银色的维罗人通过时空隧道，来到了即未海岛。

岛民们虽然只在XR镜中了解过史前文明对于“外星人”的描述，真实地见过外星人还是第一次。维罗人很快便用一种叫“凯因”的东西俘获了岛民们的心。"凯因"是维罗世界里的一种特制药丸，吃了他们，不仅可以兴奋、致幻、忘掉烦忧，还会获得与维罗人不通过语言，便能沟通的能力。虽然海岛严禁食用凯因，但凯因的浪潮还是以近乎疯狂的程度，席卷了整个海岛。在凯因的控制下，维罗让岛民自相残害，抢夺财物，烧坏房屋，杀害同伴，可谓是不费一兵一卒，便获得了大半个海岛的控制权。

斯科沃多的爸爸妈妈也惨死在手足的攻击下。那是一个静谧的夏夜，斯科沃多一家本该坐在院子里，一边享受着机器狗端来的新鲜蔬果，一边看着电影乘凉。然而他们却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门外维罗人的走狗——因过量吸食凯因而被精神控制的岛民们在疯狂敲门，他们每个人手里都被维罗人发放了武器，一个连烟尘也没有，但只要距离小于5米，便能一击毙命的枪。

“老斯科沃多！出来！我知道你们夫妻在家！”

爸爸紧紧抱着妈妈，而妈妈紧紧抱住了斯科沃多。为了不被岛民们强行喂食凯因，他们已经整三个月没有离开过家门，断粮接近五天。再不出门，便是死路一条；然而在斯科沃多的父母眼里，吃下凯因，成为和残害手足的人，比死亡更加可怕。斯科沃多也这样想，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和父母一直在一起，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而成为丧失良知与文明的野兽，才是生不如死。

但是那一天，斯科沃多的父母却松开怀抱，狠狠掰开斯科沃多阻拦的手，义无反顾地打开衣柜，朝大门的方向走去。斯科沃多泪流满面，缩在柜子的角落里，听着父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嘴唇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爸爸临走前说的话：“他们不知道你在家，我和妈妈出去，你才有机会活下去。斯科沃多，活下去，我们的土地和人民才有希望！”

活下去，才有希望。

斯科沃多整整一天后才敢走出家门，他简直是连滚带爬地摸过他从儿时起就再熟悉不过的躺椅、绿地、公园里的海盗船。只是如今，外面的世界已是满目疮痍，仿若地狱。而地域的每个角落，又插满了银色的三角旗，那是维罗人的旗帜。

斯科沃多在奄奄一息之时，被H·A队员收留。自星际战争开始后，H·A俨然已从探索前沿科技的队伍，变身为保家卫国的军队了。H·A四处收留岛屿上所剩不多的、还未被凯因所伤，有志于拯救海岛的人民，身份是外科医学生的斯科沃多应该顺理成章地被吸纳入医疗小组，负责研究服用凯因后的医疗。

然而斯科沃多拒绝了。他要加入最为辛苦的“凯因攻克分队”，因为他说，学医救不了那些食用凯因的人，他们必须团结一心，攻克凯因的秘密，才能真正解放这片土地。

进入凯因攻克分队的斯科沃多仿佛变了一个人。在过去，疼爱他的父母从小教育他，万事以身体为重，即使身为医学生十分忙碌，他仍是系里最善保养与休息的人。而现在，时间已经远超健康，占据了他认知里的第一位。他把24小时掰开当做48小时来用，查阅资料，组织实验，参加研讨，甚至多次易装只身前往凯因分食集会，对于他来说，时间就是这片海岛的生命，而他热爱着这片土地，远超自己的生命。

斯科沃多只用三年就当上了药理组领队。在他的带领下，药理组研发出了“神经微调因子攻破术”，在这种技术的作用下，人们可以通过服用定向药，缓解24小时内服用凯因产生的药效。又经过两年的时间，他们将定向药从药剂变为喷雾，能够不通过张口吞食的方式，就让人们得到治疗。H·A成立了药物喷洒游击分队，他们游走在海岛的各个角落，突击、喷洒、疗愈。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拯救了数万名岛民。

然而，在大规模投入定向喷雾的使用后，大家发现，这项技术的应用还不算很稳定，部分人在使用中，出现了生理机能适应排异的反应。有时能够让一个人彻底被疗愈，而有时，则反而会加速凯因副作用在人脑的扩散。

只要能攻破这个问题，然后再进行全岛范围的大剂量喷洒，让更多人从被凯因作用的幻觉中醒来，海岛就可以成功击退维罗。

但如何解决生理机能适应排异问题，成为困住H·A全体的问题。

谁来当志愿者小白鼠接受一次次的身体实验？

谁愿意承担实验中不断加大剂量引发的生命危险？

纵使有无数志愿者愿意献出生命，但由于需要亲身对于身体反应做出医学细节的准确描述，无疑让“小白鼠”的入选门槛被拉高到了最高上限。

这也是凯因分解第三阶段实验时间长达足足六年的原因。

“好消息！斯科沃多博士！我们救下了一位曾经是医院副院长的岛民！终于有合适的志愿者人选了！”

助手罗敏的话打破了斯科沃多的沉思，看着年轻的助手因过度兴奋而发亮的眼睛，斯科沃多微微一笑：“好消息，罗敏小姐。但是——从今天起，我们不需要志愿者了，咱们的实验已经进入最后一个阶段，只需要有一个能服下整颗凯因和整颗解药的人来验证实验的精确度，而那个人，就是我。”

罗敏大惊失色，坚决不同意斯科沃多的想法，正在两人争吵时，攻克小组全员也回到了实验室，大家听明事情原委后，纷纷劝说斯科沃多千万不要亲身尝试凯因。

战友，有着共同梦想的人们，一片值得守护的土地，如果说还有什么是斯科沃多值得在这乱世去挂念的，他们便是全部。

“斯科沃多博士！请让我来！”“斯科沃多，我们的队伍需要你！”

“我们已经在最后一个阶段了，胜利一定就在前方！你要亲眼看着这件事的胜利啊斯科沃多！”

望着这些朝夕相对的伙伴，斯科沃多不禁想到很多年前，在自己问出艾莉森大婶为什么要把难看的疤痕露出时，妈妈在把疤痕比喻为勋章后的下一句话——

“Dow，如果有一天，你是为了保护你爱的人而受伤，妈妈也会为颁发一枚勋章，因为你让妈妈感到骄傲。”

躺在观察舱里，斯科沃多吞下了整整一颗凯因。这是凯因攻克分队成立以来，第一颗被整个吞下的凯因。

但如果按照剂量算的话，这应该是斯科沃多身体里的第56颗凯因。自从第二阶段实验结束后，整整六年里，斯科沃多秘密地把自己当做“小白鼠”，已经少剂量多次地做了超过630次实验，正是这些亲身做的实验，让斯科沃多极大地推动了研究的进程。

凯因分子在体内爆发，斯科沃多确信，这个世界是有天堂的。

他的身体感到异常轻盈，轻盈得仿佛可以站在一片羽毛上飞行。

他飞过童年的院子，飞过艾莉森大婶的小牧场，飞过家里烤牛肉饭的香气，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

这是他第一次再见到老斯科沃多。那个衣柜之夜后，斯科沃多再也没有做过一个幸福的梦。他总是在热泪中惊醒，然后披上实验服，与深夜实验室的灯光、设备为伴。

“爸爸妈妈！攻破凯因的第三阶段实验就要结束了！！我们的海岛，我们的家，马上就要变回我们热爱的样子了！”

老斯科沃多拍了拍他的肩膀：“Dow，你辛苦了，你看妈妈给你准备了什么？”

妈妈像变戏法一样地从身后变出一个金色的奖牌，那是一块勋章。

“我的宝贝。时间不早了，海岛上还有很多银色的旗子等你拔下，插上海岛的岛旗。快快回去吧，你的伙伴们都在等你，记住，妈妈永远为你感到骄傲！”

斯科沃多猛地向前迈了一步。他多么不舍爸爸妈妈的离去，他要再次狠狠拥抱他们。

斯科沃多撞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然后是一个，又一个的胸膛。

他感到脚下的羽毛不见了，而熟悉的观察舱那干净的消毒水味道正在提醒他————

他的实验，他们的实验，真正成功了。

那是E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