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

【即未学院】秘密碎片掉落——阿尔伯特

I could be bounded in a nutshell, and count myself a king of infinite space.

“ 即使被关在果壳之中，我仍自以为是无限空间之王。”

这是阿尔伯特和“探索者E-8”漂浮在时间之海的第1321天。舱外，时空如旋涡般交织、折叠，不间断地折射出刺眼的彩色强光，这诡异而壮丽的景象曾让阿尔伯特感到恐惧，但漫长的时间过后，留下的，只有孤单。

阿尔伯特靠在驾驶舱，舱内的显示屏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记录着每一次穿越的坐标与参数。还好有坐标，才不至于让他在时间之海感到迷失。毕竟，自从他发现了时空折叠的秘密，驾驶“探索者E-8”飞离即未小岛后，他已然穿梭过万水千山。帕特农星系、奥罗拉之心、安沃索星际峡谷.....每处都是瞬时的停留，转眼便又被吸入新的时空。

“如果可以，请带我回到记忆里的海岛，哪怕一秒也好......”

听着舱内机械音发出的规律“滴--滴”声，阿尔伯特仿佛又坐在海岛的书桌旁，痴迷地摆弄着电磁辐射探测器，祖父就坐在他身边，静静地摇着蒲扇……

阿尔伯特生在即未海岛，或者说，即未孤岛。

据说几百年前的一次大爆炸后，整个世界便只留下了一片岛屿，周围是漫无边际的海水。爆炸没有全部摧毁人类文明，而是留下了相当丰富的知识与成果。阿尔伯特有Birth Code，一个从出生起就全海岛医疗娱乐通用的芯片；有XR镜，一个带上就能查阅各种信息的便携眼镜；甚至可以坐着无人艇在近海区闲逛。

但是这些便利都不能够让阿尔伯特快乐，他想要飞行，想要离开这片海域，看看远处的海是不是比近处更蓝。

阿尔伯特在XR镜里看到过一种史前生物，叫作“鸟”。鸟有“翅膀”，振臂可远走万里。阿尔伯特做梦都想复刻一双“翅膀”。但在海岛上，妄图飞行是罪恶的。海岛边界的巨石上，就刻着史前文明飞行器带来的恶果。

“为什么飞行是罪恶的呢？从十万英里的上空向下看，海岛是什么样子的呢？海岛以外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呢？”

对未知世界无尽的好奇，如同一股不可遏制的洪流，冲破了他对成人世界种种禁律的畏惧。

自七岁那年起，他便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沉浸在了对制造“穿梭器”的痴迷之中。他曾把风筝绑在双臂，在鞋底捆上节日用的“脉冲弹”，甚至偷偷拆下无人艇的零件，利用自己在XR镜里学来的知识，在自家后院里搭建了一个简陋的试验台，将那些零件与一张旧座椅结合在一起，幻想着能够驾驶着它冲向海岛上空。

直到那台粗糙的“穿梭器”爆发出一股突如其来的过强光波，小小的后院顷刻燃起大火，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祖父的脸……

一场失败的实验带走了祖父，阿尔伯特没有父母，从此便成了孤儿。

虽然爆炸让阿尔伯特痛失亲人，但对新事物的探索欲却在时间中逐渐战胜了悲痛。进入孤儿院的后期，随着年龄与见识的增长，他对于“穿梭器”有了更新的认知。他不再单纯地渴望空间上的跃迁，他想要探索穿越时间的秘密，想自由穿梭于时空，触碰关于未来的无限可能。

阿尔伯特不在意伙伴们异样的目光，每个夜晚，他悄悄离开起居室，在各类书籍、资料里探索时空的奥秘。

他以为这一切将永远是见不得光的秘密，直到他遇见霍桑。

霍桑是海岛上最德高望重的学院长，站在他的身旁，阿尔伯特生平第一次见到“Z-ACC”，重几千吨的长圆形机器静静陈列在海岛地下深处的一个洞穴，巨大的环形管道折射出冰冷的光。即使在几十年后，阿尔伯特也忘不了那一刻的震撼。

“上一个世界，正是毁灭于人们驾驶飞行器斗争。关于飞行的禁忌不是海岛的铁律，只是我们为了守护这片岛屿安宁与幸福不得已做出的艰难选择。但是世界不是扁平的，总有人要去探索。阿尔伯特，你愿意进入'H·A'学习吗？”

霍桑的声音还在响起，但是阿尔伯特已经不在意了，他看着“Z-ACC”，眼中满是沉醉。

阿尔伯特很快便成为了H·A队伍中的一个“怪才”。

H·A是霍桑学院长为了延续史前前沿科技，网罗海岛科学人才组成的一支研发小队。这里不问出身，不论阶层，全凭不间断而严苛的考核制度，从各有天分的人才中，留下最精锐的人才。大家以“Z-ACC”为直接媒介，尝试着学习并超越史前科技文明，那是在外界闻所未闻的知识，是通向未来的钥匙。

H·A里的每个人都异常勤奋，以精进技术，在考核中拔得头筹为目标，只有阿尔伯特，总是花费大量的时间在“Z-ACC”不相关的知识上，每次都堪堪被考核淘汰，却又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通过考核及格线。

阿尔伯特很少花费太多的时间处理大家对他好奇的打量，用他的话来说，“还有什么比探索更有趣呢”？

在H·A，他有机会阅读顶尖的书籍与资料，受支持去挑战各种各样的实验，他的世界越来越大，早已超越了小小的“穿梭器”。当大家都在练习“如何”熟练操作Z-ACC的时候，他更沉迷于“为何”；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知识，从赛因斯理论到历史，甚至是生活百科，他从不满足于表面的知识或既定的规则，总是在寻找那些能够触动他心灵深处、激发无限想象的问题与答案。

在最开始，阿尔伯特在H·A并不起眼，只能在最初的考核中勉强过关，但随着他掌握的知识越来越杂，也越来越深，他开始非常轻易地在考核中名列前茅，甚至能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掌握其他人两三年才能掌握的知识。

成为H·A领队那一年，阿尔伯特刚满34岁。

他的手下不乏年龄更大，颇具名望的队员，但是无人对阿尔伯特不信服。因为他不是第一个熟练驾驭Z-ACC的人，却是第一个在融会贯通原理的基础上，提出了更具有建设性想法的人。他改善了Ghost射线射频，以320%的效率提升了Z-ACC能量效率。

阿尔伯特在探索的路上一直一直走着。他失败过，受伤过，但从未停下过。对于他来说，探索的欲望就像海岛里的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而他就是那与生俱来的舵手，是命中注定的航海家，总有一天，他要超越这人生之海，驶向探索世界的永恒。

53岁那年，这艘探索之船的罗盘似乎第一次触碰到永恒。

那是一个寻常的夜晚，阿尔伯特照例全神关注地做着实验——一项关于Ghost射线反向射频的研究，这项研究已占据了他过去十年的光阴。突然，实验室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光芒所笼罩，那光芒耀眼夺目，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带着令人心悸的强大能量，随后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刹那间实验室烟尘四起，火光不断。虽然身着防护服，阿尔伯特还是被强大的气流狠狠甩到几十米开外，再次醒来时，H·A全体成员围绕在他的病床前，白发苍苍的老学院长霍桑握着他的手。“阿尔伯特，我的孩子，你的反向射频实验成功了！”

一周后，H·A召开全员会议。会议室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与不安，他们深知，这次实验的突破意味着人类即将踏入一个全新的领域——亚光速飞行与时空折叠，这既是科学的巨大飞跃，也是未知与危险的双重考验。

会议桌上，意见分歧激烈。一方认为，时空折叠技术的实现将彻底改变人类的命运，开启星际旅行的新纪元；而更多的人则担忧这项技术可能带来的伦理、安全乃至宇宙秩序的问题，他们认为，上次世界的爆炸已经给文明带来了无法逆转的伤害，我们应该充分吸取教训，让科技的发展为文明的延续服务，而不是超越可控的限度。

会议连开了3天2夜。最后的最后，霍桑给会议画上了句号。他起身望向阿尔伯特，眼神里既有对阿尔伯特成就的骄傲，也有对于未知的忧虑。

“孩子，你已经走得太远了。保险起见，我们或许应该考虑收手，让时间来验证这一切。”

阿尔伯特独自来到海岛的边界，他在思考，在犹豫。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几十年前那个独自把玩电磁辐射探测器的孩子，纯粹地享受着探索的快乐。

后来，阿尔伯特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二十天后，H·A通讯站收到讯号，一封从海岛上空600万英里传来的讯息：

“我的伙伴们，当你们接收到这个信号时，我已驾驶探索者E-8踏上了时空之旅。从Z-ACC到时空折叠，探索者E-8凝聚了我们所有的心血，和为了突破认知做出的努力。上次反向射频波爆炸后，我更确认了细节控制把握的程度。现在，是时候去发射了。科学的道路从没有坦途，请让我做第一个尝试的人。不要担心，在未知的时空里，我也一定在享受全新事物带来的乐趣。请持续监听我的信号。”

那是E’ 01年。